历史是人的历史。人的一切活动构成了历史的所有内容。然而，历史并不是每个个体生命历程的简单叠加。纵观历史，必须承认，有的人改变整个历史面貌；更多的人，隐没于时间迷雾中，不知踪迹。
如何观察历史？关注那些英雄就足够吗？为什么又有人说，历史是人民创造的。以前这个问题曾多次令我困惑。
读布罗代尔的《地中海于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世界》，我接触到一种新的历史观念。布罗代尔眼中，历史分为三个层面：
- 人同他周围环境的关系史。这是一种几乎静止的历史，似乎独立于时间之外。
- 在第一种历史之上，一种缓慢但明显有别的历史，可称之为社会史或群体史，或集团史。
- 具体人物的历史。这是传统史学集中关注、纪录并研究的部分。
从空间角度，以海洋为喻，第一个层面，就像是海洋的基床；第二个层面，是海洋深处缓慢流动的洋流；第三个层面，是表面的波涛，这一部分最明显，也最激动人心，因此往往是焦点。
如果从时间角度，那么上述的三个历史层面，可以依次归结为：地理时间，社会时间，个人时间。地理时间的跨度是千年，社会时间跨度数百年，个人时间的极限也就一百年而已。
以前读历史，往往沉浸在个人时间的尺度。看人物命运起起落落。往往感慨，命运无常，造化弄人。常常把成王败寇的凌乱故事，看成是各种偶然因素造成的。项王自刎乌江，是因为中了离间计，疏远范增；孟德兵败赤壁，是因为误用连锁船，被周郎趁机火攻。我曾努力使用一些简单的理由，来解释这些历史。然而，接触历史著作，发现人物成败，往往并不是某个单一因素造就的，背后有当事人的个人决策，有背后阶层的整体推动。
近年读史，我已不在局限于人物的命运轨迹，开始更多关注，跨度百年，社会阶层的历史。这时候看历史，是滚滚长江东流去的气象，英雄人物只是江面泛起的浪花。
理解几十年的历史，或许用几个人物的可以勉强解释；理解几百年的历史，需要看到百万计人口组成的社会阶层，用阶层的行为来解释；倘若要理解跨度千年的历史，如中国为什么倾向于大一统，罗马为什么会衰亡，恐怕仅知道个人和阶层就不够了，需要看到这段历史发生的空间。